冷依

现代au
相信我虽然是刀，但是这是一把温柔的刀【托腮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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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又到秋天了。
    嬴稷想起很久以前那段日子，思念不由得溢满胸口，最后还是强咽了下去。
    白起已经离开五年了。嬴稷早已慢慢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，只是偶然间会下意识的叫出一个尘封许久的字，然后陷入沉寂。
    他记得自己曾对白起说，他不会等任何一个人，没想到反而是白起先等不了他了。
    今天的天气不错，阳光还算明媚，穿过展厅的外窗玻璃，因为丁达尔效应而留下一道道光线，有些许尘埃于其中沉浮。嬴稷同往常一样走进这里，向前台坐着的接待点了点头。
    他脱下风衣搭在左臂上，露出里面那套黑色西装，领口有白色的花纹。衣服很整洁，但与风衣相比能看出不是件新的，似乎穿了很多年。
    他熟练的走进一个展厅，停在一幅泛黄的骨架前。无视一旁挂着的“禁止触摸”的牌子，嬴稷把手搭上玻璃，眼睛看着那颗头骨空洞的眼窝。有一个工作人员本来想阻止他，却被另一个拦住。那人冲他摇了摇头，把他拽了出去。展厅里只剩下嬴稷一人。
    “嘿。”
    嬴稷的嘴角微微上扬，带出一丝弧度。
    “早安。”
    骨架身后的壁纸上，有一行烫金的题字：
    白起教授遗骨。

    “嘿，早安！”
    嬴稷叼着半块面包，单肩包拎在手上，一路跑过来显得有些风尘仆仆。
    “早，稷儿。又来查资料？”
    白起从工作中抬起头，冲他露出个笑容。
    “是啊！最近要考研了，想找白大哥给我辅导一下。”
    嬴稷咽下嘴里的面包，把包甩在沙发上，给了白起一个拥抱。
    “哎呦～白教授的小男朋友来了～”
    白起的学生赵蔓看见嬴稷，捂住嘴笑了起来。
    “对呀，所以小姐姐可千万不要撩我的白大哥呀～”
    看见嬴稷莫名其妙的吃醋，白起有些无奈的笑笑，摇了摇头。
    “好了。小蔓，稷儿，跟我去实验室吧。”

    白起是病理学和生物学的教授，一直在博物馆做研究工作。他的专业知识非常扎实，性格也很温柔，但其他人背地里对他的评价却并不太好。原因，是他的解剖实验。
    他实在是太冷静了。冷静到近乎冷血。
    动物也好，人也罢，不见悲悯，只有准确到堪称完美的操作。但这份完美不由的让人心生战栗。
    就好像，生命于他微不足道。当然，孰真孰假或许永远无人知晓。
    不，有一个人例外。嬴稷知道。
    他亲眼见过，白起毫不在意的在试验品身上做实验，无视那个可怜的小家伙激烈的挣扎和眼中的哀求，实验结束后又果断的结束了它的性命。
    但不久后，白起就站在悬崖上，将那些焚化的骨灰撒进大海，又在崖边轻轻放下一束马蹄莲。
    掠夺生命，却又敬畏生命。
    “矛盾的人。”
    “我是吗？”
    白起一边整理嬴稷的领带，一边笑着看他。
    “当然。你就是个奇怪的家伙。”
    “那你也很奇怪。”
    “我哪里奇怪了？”
    白起帮他穿上西装外套，理平褶皱，衣领处有着白色的花纹。
    “不错，很帅气。快去吧，毕业典礼不能迟到。”
    “喂，别走啊，还没回答我呢！”
    白起也不说话，只是披上自己那件白大褂，准备出门。
    “等我下班再说吧，要是你能等到的话。”
    “我可不会等任何一个人！”
    “哦，那我也不等你了咯。”

    “老师进ICU了。”
    赵蔓突如其来的电话打乱了嬴稷的节奏。
    “你开什么玩笑！他早上还……”
    “你到底是不是他男朋友！他已经得胃癌很久了你知不知道！！”
    手机掉在地上，屏幕摔出一道裂痕。

    “你来了？”
    白起手里拿着个苹果，脸上依旧挂着和平常一样的浅笑。他现在已经转入普通病房，但并不是因为病情好转。
    没有多少时间了。
    “……为什么不告诉我。”
    嬴稷坐在病床边盯着他，眼圈泛着红。
    “也……不是什么大事。”
    “不是大事？”
    嬴稷深呼吸了一下，压住了怒气。
    “……还有多久。”
    “一个月。”
    两人都不再说话，病房里陷入无限的寂静。

    等到傍晚嬴稷临走时，白起突然开口。
    “等我死后，把遗体捐献给博物馆吧。留给他们研究病理。如果还有什么器官可以用，也都捐出去吧。”
    嬴稷没有转过头。
    “……为什么。”
    “没有为什么。”
    白起掀开被子，慢慢下了床，走到嬴稷身边，嬴稷回身抱住了他。
    “你知道鲸落吗？鲸落是当鲸鱼在海洋中死去，它的尸体沉入海底，皮肉、脏器、骨架，它把它的一切都用以供养其他生物，这是鲸鱼留给大海最后的温柔。”
    “生命是掠夺和给予。掠夺我已经做完了，给予就需要你帮我了。”
    “我的一切都在这里，请让我把自己也留在这里吧。”

    白起走了。
    嬴稷如他所愿，将他的遗体捐赠给了博物馆，之后再没去过那里。
    直到一天。
    “喂？是嬴稷吗？”
    “是。”
    “我是赵蔓。博物馆感谢老师的无私，想把他的骨架做成标本保存，他们希望你能来题字。”
    “……写什么。”
    “白起教授遗骨。”
    也许是因为福尔马林的处理，白起的骨架已经泛黄，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，嬴稷再难闻到白起身上那股因为常年工作而染上的淡淡的药剂味。
    嬴稷感觉自己手在抖。他安慰自己，只是一行字而已，却在写下“白起”后便泣不成声。

    后来，嬴稷也到了这里工作，尽管存放着白起的展厅只有两层楼的距离，他却隔很久才敢去看一次。
    他待的工作室，是白起留下的。
    每次推开门，他都看见自己走进那副巨大鲸骨所架成的另一个世界，粼粼的波光透过水面映进深海的海底，落在鲸的肋上，有鱼和水母从他身前游过。
    这是白起留给他最后的温柔。

    “今天我休息，我们有一整天时间。”
    “上次来的匆忙，还没来得及说，”
    嬴稷把头靠上玻璃，阖上了双眸。
    “我想你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