范叔真好1551,越了解越心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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嬴稷与范雎商讨政务,转眼已然夜色浓重。
“已近子夜,丞相不如留宿宫中。”
嬴稷理了理范雎的衣服。
“寡人正有些别的事想与丞相讨论。”
范雎僵在原地。
别的事?什么事?他知道。
其实这无可厚非,但他对此只能想起那些无法遗忘的过去。
嬴稷看出了他的犹豫,面色无变,只是摆了摆手。
“寡人不愿强人所难,丞相回去便是,寡人不会有所不满。”
“……不。”
范雎静默良久,如同下定决心一般,看向嬴稷。
“臣说过,臣爱我王先于臣之所有。无论王上要什么,臣都愿意拱手奉上,哪怕只是这幅……破旧的身躯。”
他身上满是伤疤。
狰狞,丑陋。
不是战场的刀剑无眼,而是来自人心险恶。扭曲的恶意攀上藤条,在空气中划出凄厉的惨叫,狠狠落下绽开皮肉,血流不止。这样的过程重复几十次上百次,打折了两根肋骨,一条腿。
而在此之前还有无数人对他更加不堪的折辱。
一个用来践踏脊梁,一个用来剥夺性命。
而这一切的缘由竟然可笑的离谱。
嬴稷吻过那些地方。
很痒。
这个过程或许对其他人来说是调情,对范雎却只有煎熬。多年以前的画面交错着闪回在眼前,那次的屈辱与痛苦从未远离。
他甚至晃神间看错了嬴稷的脸,以为自己仍在那冰冷的石砖上。
他隐忍着,终于在嬴稷触及他尾椎时浑身战栗。
恐惧。
无边的恐惧。
颈后泛起一层细汗,双手压不住的颤抖,连同呼吸一起急促而沉重。
“……丞相?”
范雎像回过神一样,猛的抬头看向嬴稷。
“……寡人知道了。”
嬴稷不是傻子,以范雎的反应,想想便知当年在魏国究竟发生过什么。
他收回手,替范雎笼上外袍。
“不会再发生了。”
范雎怔怔地看着嬴稷。
眼前的人是秦王,秦国的君主,他的王上。
嬴稷是截然不同的。
他狠厉淡漠无耻,他同样仁慈体贴高尚。
范雎此刻忽然意识到,在那座初见的偏殿,嬴稷的手握住他的手时,他已然与回忆划清界限,分道扬镳。
眼前的人便是他的救赎。
牙关紧咬,其下藏着的是撕心裂肺的恐惧与痛苦。
范雎终于泪流满面,无声地嚎啕。
为他悲哀与疲惫的过去,无法逃离的往昔。
他报仇了,报复的痛快淋漓。然而他还是走不出来,每当从铜镜里看见自己的疤,他都能看见疤下深埋的肮脏的痕迹。
他向来对所侍的才华怀着无边自负,对他自己却唯有深深的厌弃与自卑。他视自己一滩烂泥,污秽不堪。他是光也照不亮的地方。
他不曾想过,在他瑟缩着的这片混沌黑暗里会伸出一只手,把他拉出泥潭,赐予他尊严与荣光。
甚至赐予他不敢觊觎的安慰。
他清楚嬴稷到底有几分真心几分利用,但他不在乎。神本就不爱世人,不差他一个信徒。可那又如何?这双手真真切切地从悬崖边拽住了他,从此他不再是暴雨下的浮萍。
“……王上,您救了臣。”
嬴稷给了他的丞相一个拥抱。
“结束了。”
“不必再怕。”
范雎依旧不敢回头。
但至少他现在可以向前走。